(一)
天启城已被围了三月,早已被大雪覆盖,道路淹没,北风徐徐的吹透着彻骨的寒冷,如果是往常人们本应该在宅里烧炭开水,为一个月后的开元节早做准备,现如今却人心惶惶,不可终日。
天启城这座曾经的万朝之都,东方的王域,现如今却是哀鸿遍野,死了很多人。
大殿上,年轻的白羽帝君端坐在皇座上,以手扶额,殿内大臣们议论纷纷,吵个不停。
“陛下,听臣之言,将那天雪郡主杀了!”
“杀了吧陛下,现在不是对她动情的时候啊!”
“她一个敌国郡主杀了也不可惜啊,陛下!”
“臣等附议。”
“杀不得,杀不得啊,郡主一死,我们就没有和天雪帝国谈判的筹码了,你们疯了吗?”
“ 杀了她北帝定怒,到时候我们都得死,你是要我们陪你陪葬吗?”
“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,就像一条条蛀虫,有你们在国家能不亡吗?”
……
白帝斜眼看着他们,心里很是烦躁,天雪帝国的军队将天启城围了三月之久,城中现以粮绝,饿死了不知多少万百姓。军中也不好受,天雪帝国的军队找到了流向无定河的水源,投下了毒,虽然不致命,但是却仍然让人浑身乏力,在如此之重的医疗负担之下天启城的草药库存要告竭了。整座天启城都笼罩在了绝望的气息之下。
他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,本质上却还是一个,无论他们杀不杀郡主都是要死的。他很无奈,臣子要杀死郡主,但身为帝君的他却对郡主所倾心,杀了可惜,但是他也知道,北帝是不会允许白羽帝国的君臣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的,议和是没有可能的。
“退朝!”白帝起身离开。
(二)
西湘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,没有被战争所困扰。白帝与郡主下棋,郡主棋艺了得,白帝也不甘示弱,双方对子有来无回,但今日的气氛很是怪异,沉默只有落子的声响。
最终还是郡主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,说道:“陛下,下棋可不能一心二用,胜负可就在一瞬之间。”
白帝放下棋子叹了口气,回答道:“抱歉,朕一直在想些心事,怕是不能一心一意的下棋了。”
郡主看向白帝,说道:“哦,陛下可否说与我听听?小女子虽然才疏学浅,但对家国大事还是有一些独到见解的。”
白帝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……家国大事,呵这家国朕也不想管了,这皇位本来就不是朕的,只是朕的哥哥们都死了这才轮到我。”
郡主浅笑落了手中的棋子:“陛下不可妄自菲薄,要是放在两三百年前陛下也是一代明君,是要造福这天下苍生的。”
白帝说道:“有理,可惜时不待我呀。你知道吗,如今朝堂上有很多人都想要杀你,拉着你陪葬;但又有些人想要拿你和北帝议和,换取白羽喘息的机会,可是这很不现实。杀你可惜啊,朕不舍。”
郡主笑了笑,看着她眼前的男人,问道:“陛下觉得这如今的天启城如何?”
白帝摇头:“一座死城。”
郡主说道:“天启城,百年前的东方之都,拥有过无数辉煌,死城不死。大臣们想白羽不亡国,不实。纵观光明大陆之历史,改朝换代,哪一代不是在废墟之上建立的呢?白羽辉煌,却已过时;天雪辉煌仍会过时。历史之规律,非人所能及,陛下是明君,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。无论杀不杀我,对陛下来说是有所纠结的,但对白羽皇朝来说却不那么重要。”
白帝点头,脸上带着苦涩:“朕明白了,白羽是要亡的,只是可惜的这天启城,数百年的基业,无数的珍贵典籍,怕是要毁于一旦了,你有法子保存这些典籍吗?”
郡主点头,随后又摇头,说道:“有,但是不能告知陛下。”
白帝道:“嗯,我还有一事想问你。”
郡主道:“陛下请讲。”
白帝道:“当初云隐想把你从这里带走,你为什么不走?如果你当时要走有几个人能拦得住?可是你却选择一直留在这里,直到白羽要亡国了你都没有离开,为什么?留在这里陪我等死,值得吗?”
郡主倾心一笑只说了一句:“陛下,或许您不知道,但这里是我的终点啊,是我无法回避的宿命。”
白帝表示了解,但他的神色反而多了几分惆怅,透着无奈与悲伤,缓缓说道:“你不愿说,也罢。……我们相识也有好几年了,对于你我不能说是十分的了解,但我对于我对你的情愫还是十分的了解的,以前的我碍于身份不好对你表示爱慕,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,人生很短暂我觉得我不能错过你,这是我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向你提出一个有点过分的要求: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,能让我抱抱你吗?”
……
白帝走了,他独自一人来,也独自一人的离去,留下了一句话:若有来世,我会与他竞争你的芳心!
(三)
在白帝与郡主见面后的三天,天雪军队终于攻破了城门,杀进了天启城,白羽军队在城中进行了最后的抵抗,城外尸骸十万,大火熊熊燃烧,食腐之物落于坟场。
“陛下,已到白羽皇宫了。”一名和云隐年龄相逢的男子面带忧虑,说道,“不知皇后是否安好?”
“岚,我有不好的预感。”
百余名骑兵疾行于宫中无人阻拦。
白帝坐于皇位,闭目养神,禁军将领在于前,护之。
白帝睁开了眼睛,看向眼前护着他的最后的将领,问道:“拓跋山月是吧?”
“是的,陛下。”拓跋山月转过身来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的君主。
“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?”
“臣,天雪劲旅骑都校尉拓跋山月,叩见陛下。”
“嗯,拓跋,这些年你有劳你了,护我周全,帮我铲除逆臣,可笑的是你的身份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。能告诉我,在这里那么多年,你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“陛下,臣的职责是护郡主周全,杀死对郡主不利的人,您能给我的,郡主也能给我,臣对您并无索求。”
“是啊,你说的也对,我一个亡国之君,又能够给你什么呢?”
“我赐郡主毒酒,你本可以杀了我,为何不动手?”
“郡主不允。”
“现在呢?”
“郡主不允。”
(四)
徐梦躺在偌大的金纹棺里,洁白如雪的丝绸温暖着她,数百朵白玫瑰沿着棺边绽放,守卫着“圣洁的天使”,这种花来自西疆,白色意味着离别和死亡,但她却像是睡着了,脸上带着一个甜美的微笑。毒酒有致幻效果,听说喝了便能梦见自己心中之人。
雪仍在下,只是慢了,如鹅毛般轻浮。
北帝与白帝在大殿内对峙,双方的眼神都如独狼般坚毅和冰冷。
白帝端坐在龙位上,说道:“她在西湘殿。”
北帝听到后点了点头,便没有废话:“杀。”
白帝面不改色,他连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,反而是一脸的轻松,说道:“可惜啊,云隐,她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。”
数名天雪劲旅提着重剑冲出。
“陛下,让臣护您最后一次吧!”拓跋山月跃下台阶迎向了他昔日的战友。
西湘殿早已被大雪覆盖,就像一个披着白纱的姑娘,盛开的雪梅装点着的她的容颜,花香四溢。云隐在殿中快步奔走,每一步都那么的用力,在白雪里留下一片痕迹。不知是什么时候,风吹起来了,卷起了雪梅树上的花瓣,吹进了屋里,落在了她的身上。很美,也很安静,脸上还挂着甜蜜的微笑,就像做了一个好梦,她走的是那么的安详。但在他心里却如同刀绞,他走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了,心里头好像缺了一大块,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发现却没有眼泪。
他来迟了,来迟了啊!原来白月河说的是真的,她的终点是天启城,而不是北都。他觉得他现在的一切都因为她的不在而没有任何意义了,没有人可以一同跟他分享这偌大的天下了,她走了,这江山有多美,都是浪费。
(五)
“陛下可知天国?”
“不知。”
“陛下可喜欢天启城?”
“我只喜欢你。”
“陛下心中可有天国?”
“有你在的地方,便是我的天国。”
白羽灭国一战后,天雪帝国正式更名为天北帝国。天北帝国,北帝的天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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